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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 第一个梦（第1页）

第238章第一个梦

他伸出手，朝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，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。

她看着他的手，欣喜若狂，可是也只不过高兴了一秒钟，下一秒，他推开了她的手，从她的束缚下抽出了自己的胳膊。

她的笑容还僵在脸上，而他已经转过身去，她就像落水的人抱紧了飘过的浮木，下意识地抱住了他，紧紧地抱住了，就像抱住走丢后好不容易寻到的孩童。

就在这时，一声炮响，他还没来得及从她的紧箍中挣脱，扭头就看见半空中诡异地冒出了一串又一串的粉红泡泡，一个个戴红帽子的小老头凭空冒了出来，成群结队，敲锣打鼓地呼喊着：“原谅她！原谅她……哦……欧耶……”

然后就听见一个女孩子慵懒而不失严厉的声音响起：“云尚飞！你别闹！”

随即空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，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，他见身后的她也没有任何异样，就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，他疑惑起来。

“对不起！”他的妈妈说，声音并不大，像是害怕吓着他。

他起初以为这也是他的幻觉，可是他的妈妈并没有放弃，她开始一遍一遍地说：“对不起！是我不好，是我错了！我不求你原谅，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，好好地……”

那一声声道歉，那生怕他再消失的拥抱，就像暮春时节融融的阳光，让他抬起的手再也无法去掰掉她的手。

原来，他原谅她，需要的不过是一句“对不起”，一个拥抱。

他颓然地垂下手来，因为自己的心软，也因为自己的好糊弄。

他转过身来，想要看看她的脸，那张他在梦中从来没有看清的妈妈的脸，他要记住她，从今往后，他的妈妈也有了脸。

妈妈摸着他的脸，对他说：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，你要照顾好你自己。”

他的泪水滚落……

“大功告成！”一个男声突然响起，他本能地循声望去，却什么也没有看见，再一低头，妈妈不见了，他开始心急火燎地找她。

下一瞬间，急得团团转的他从睡梦中醒来，他猛地坐起身，差点从床上掉下来。

原来，这只是一个梦。

妈妈回来找他是梦，妈妈是梦，拥抱也是梦，请求他原谅也只是梦，他还是那个从来没见过亲生妈妈的孩子，还是那个得不到拥抱的孩子……

他跪在床上，无声地嘶吼，以为得到却从未拥有，还有比这更令人痛苦的事情吗？

夜静极了，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安稳地入了梦乡，而他在这样安稳的夜里，坐在幽幽的夜色里，失魂落魄地说：“妈妈，我已经原谅你了，我真的原谅你了，都是我不好，都是我的错，我不应该恨你，不应该偷偷骂你，我知道错了，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，可是……，可是你到底在哪里？

他咬着枕巾，不想让自己的抽泣声被别人听到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“我错了。”直到鼻子被阻塞，呼吸变得困难，他才松开了齿间的枕巾，他蜷缩成了一只已经离开了水随时会失去生命的虾子，身体里的生命力随着痉挛般的颤抖一点点抽离。

不过是想要一个“对不起”，一个拥抱就能化解的恩怨就这样成了一根又一根扎到心脏上的钢针。

看着这样的他，景以柔想起了明墨白，那个她应该恨的男孩，可是此刻她却觉得他就是明墨白，那个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父母的男孩，泪水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下了她的脸庞。以前有无数次，她都觉得或许没有父母，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挣扎吧！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上天原来从未对她下过死手。

“我们这样有意思吗？”云尚飞的表情像是刚刚吞了一只活苍蝇，他强调道，“这是在把人往死里整呀！”

景以柔很是赞同云尚飞的观点，她不明白师姐为什么要他们给他这样一个梦境，明明知道醒来后他会很痛苦。

诸葛果果也摇了摇头，慵懒地咂舌道：“可以下课了吗？”

牛师兄抹着眼泪继续看着曲顺和的记忆，曲顺和正埋头写着日记，泪水点点，湿了字迹。

“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，我还没有告诉你，我有多么地想念你，想到枕巾湿透，想到每一个清晨晨光都透不进眼睛，可是你就像是随着黑夜来临的梦，总是与孤独的夜相伴相随，消失在晨光中不见踪影，我夜夜呼喊却寻不到你的身影，我知道你就在那里，在某个角落，某个我还没有找过的角落。”

“我还没有告诉你，我爱你，你是我的出处，却让我归无可归，我不恨你，从来都没有恨过你，那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，是我痛苦的慰藉，可是你却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，一个让我走出这迷惘的机会，我困在一张网里，一点一点地把对你的爱和思念编织成网，我用了全部的感情去恨你，我成了这张网里唯一的猎物，走不脱，逃不掉，是我的不舍，是我的懦弱，亦或是我的情深，可是这张网只困住了我自己，你从来不知道，你也不会知道，我就在这张网里用恨来爱你，用埋怨来期待，用过去埋葬现在，我还是你抛弃我时的模样，不是害怕你回来认不出我，而是我害怕走出过去，我就和你再也没有任何联系，如果你来找我，而我忘了你，忘了别人都有的幸福。”

“你听见风起了吗？你看见我的思念了吗？你还记得我出生时的哭声吗？你能来看看我吗？不用说‘对不起’，不用拥抱，就看一眼，让我看你一眼，从此我的梦里便有了完整的你，我亲爱的妈妈，生我的妈妈……”

“原来……我从来不曾恨过你……

“原来……所有的恨都不过是伪装过的爱。”

……

景以柔看着泣不成声的他，心里很不是滋味，仿佛看见的是自己，泪水也不自觉地跟着流了满脸，她要的其实和他一样，可是为什么那么难？妈妈明明就在她身边，她却仍然觉得孤单，以前觉得妈妈在哪里，她的家就在哪里，可是现在，她却清楚地知道她没有家，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全身心托付的家。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，甚至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？在她做了所有的努力之后，她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家。
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？她和妈妈之间就像隔着透明的塑料薄膜，虽然那张膜又薄又透，她想要当作不存在的，可是她骗不了自己，也不敢朝这张薄膜下手，因为不知道捅破了，会不会像碎掉的镜子一样，再也没有复原的一天，于是，她小心地维护着这层膜，起码看起来还是挺光亮的。

师姐说：“所有的关系都应该是双方一起维护的，就像鼓掌，两只手要一同向中间靠拢，如果一只手不动，那是敷衍；如果一只手躲避，那就是拍不成；如果双方都下了死手，那就是打架。”

……

“为什么要让他在梦中得到，你不觉得这样更加残忍吗？”景以柔问。

师姐不回答，只是微微侧了头，问：“你们知道梦的功能是什么吗？”

景以柔摇了摇头。

花一万抢先问：“是什么？”

云尚飞抢先回答说：“让睡觉不那么无聊？”

夏之洲对云尚飞的回答嗤之以鼻。

诸葛果果却一反常态，一改往日这个世界与我无瓜的做派，懒洋洋地说：“兄弟，人才呀！”

云尚飞听到自己居然和“人才”这么高大上的字眼扯上了联系，立刻虎躯一震，朝诸葛果果射了“你真有眼光！”的赞赏。

师姐说：“梦的功能是培养一个人的自我觉知。”

师姐停顿了一下，在云尚飞翻出白眼之前，她解释道：“就是对自己的洞察和理解，提醒你看一下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，实际感受，摘掉你的面具，让你看清面具下的你自己，你的选择，你的情绪，你的内在需求，虽然在梦里得到，会让他更痛苦，可是也让他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内心，就像他说的那样，他不过是在用恨来表达爱，那么，他要学会的是面对现实，面对真实的自己，而不是和自己对抗，逃避，仇视。这也是我们造梦的初衷。因为看清自己，找到自己，把你从仇恨里拉回来的只有你自己，就像解开系在你心头上的那个结的也只能是你自己。”

这就是五福临门组给曲顺和造的第一个梦。

又过了一个周，眼看着曲顺和还在痛苦挣扎之中走不出来，五人组又在师姐的安排下给了他第二个梦——小蝌蚪找妈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