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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夜袭（第1页）

骆东归的尸就这样挂在落俎军营外的旗杆上，被太阳炙烤，随微风摆动。他身上的皮肤被剥了去，剩下瘆人的暗红，面容扭曲，可见承受了多大的痛苦。

洪毅从望远镜里看到他时，眼睛都快要滴出血来，他想象过最坏的情况，却没料到竟是如此惨烈的结局。一什卫兵倒是反应神，在察觉有异时便抢先动手，最终三人战死，两人伤重自杀，五人挂彩成功突围

长清胸中像坠了一块大石，这靺鞨与室韦，虽不习王化，没有什么两国交战不杀来使的说法，但泰华毕竟为落俎出过头，收容过落难而逃的民众，前番敲打，也未下死手，俘虏的兵卒，后来也尽数放归，如此虐杀国家正式派出的使者，除了导致不死不休的灭国之战，并无其他用意。

洪毅目泛寒光，字字如钉，“落俎室韦，杀我国使，辱其遗体，罪不容诛。另，有鉴于此，我泰华将来言事，先依靺刀，不遑口舌。华人性命，以千偿一，犯我华夏者，虽远必诛。刊于光明月报，传檄天下。”长宁应诺一声，愤愤而去。

洪毅转向长清，森然道：“三日之内，可能拿下?”长清立正敬礼，胸有成竹。洪毅继续道：“从领到头人，合族不剩，另将落俎室韦中积有民怨者，一并处死，杀足六千之数方可作罢，斩下头颅，堆成赎罪塔，置于将来我烈士墓之侧，以儆效尤。”

长清叹口气道：“可惜了这一条汉子，不过为国捐躯，也算是死得其所。”洪毅点点头，嘱咐一定要隆重厚葬，立碑作传，公祭抚恤，务必样样周到。

待周围众人散尽，长宁附耳轻言：“公子可是早知此等结果？”洪毅把眼一瞪，长宁也觉失言，无息退下了。

平心而论，此番出使无异与虎谋皮，风险极大，洪毅的初衷也确实是占据道义高地，先礼后兵。但这骆东归死的凄惨，且备受煎熬，的确令洪毅怒冲冠，邪火难平。

想起东归家中父母妻儿，殷切而幸福的眼神，洪毅便心如刀绞，暗暗自责，此事过后，自己绝不会再遣使作态，罔顾性命。哪怕强取豪夺，也大可不必名正言顺，弱肉强食，天道使然，后世文明展如斯，这原始法则不仍是铁打的真理？

再说回那落俎室韦，民也就两万，兵不满三千，此次穷凶极恶，孤注一掷，若没有第三方势力，使其有恃无恐，便有违常理，越怪诞了。究竟是谁?是突厥还是大唐？洪毅也不多想，事实即将浮出水面。

此时军令已，三千锐士正星夜驰来，过不了多久，一切谜底便会自解。长清身边，多了两个毛头小伙，均为远房堂弟，父亲是以前郡利的头人，一个叫长平，一个叫长廷。

二人才满十六，却早早入伍，摸爬滚打了半年，升迁之途虽不及至信那般神，也算朝中有人好办事的典范。长清练兵一年，大部分是从汉人移民中选拔的青壮，这些苗子少了些野性，但更加听话乖顺，厚道扎实，是以号令阵列，竟似老兵一般。

未来各大卫戍区各自练兵，国防军序列便只有逐级选拔，难上加难了。面对旧人的私货夹带，只要小伙子具备能力，加之萧万寿还摆在那里，洪毅也就没有过多干涉。

两三日的集结，泰华兵力便已成优势，加之装备碾压，此战已无悬念。关键是怎么打，才能用最小代价，获取最大战果，考验着指挥员对于洪毅精神的贯彻。

这一点上，长清无疑是洪毅最为忠实的粉丝。自那句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之后，长清便深知公子的胜利标准，也随时督促自己精研战法，以谋致胜，绝不以士卒生命作为筹码。

练兵之际，长平主修的弓马，长廷则专注于步战，另留了三百人，双项兼习，两者俱优方算合格，酷似洪毅亲授的特战队——海东青。而这揭幕之战，便是自己这特战队的秀。

公元七二九年六月一日，农历五月初三，入夜之后，西天之上，一枚上娥眉新月如约而至。落俎大营东面的原野上，三百人的黑衣劲旅伏于蒿草，这群人软底皂靴，面涂乌碳，只有离得极近，才能将一双眼白看得分明。身上更无旁物，只携格刀机弩，一动不动，静静待命。

战士们平时训练刻苦，底子扎得格外牢固，以致飞鸟栖身而未觉，虫鸣如常而不知。待至子时，黑云压顶，风中带着潮气，似要下一场初夏好雨。那落俎守卫，眼见天气不佳，又值睡意袭来，纷纷找块惬意之地，倚卧入梦。

周围原野，静谧安详，直至鼾声四起，方有领头黑衣，仰头看天，轻拍两下手掌，一众蛰伏暗影，遂缓缓向前匍匐移动。营门之处，几道暗影蹑手蹑脚，摸到昏睡的营卫身边，一手掩住口鼻，格刀随即划过，鲜血喷溅，下手倒是利索。

营门微开，黑衣们起身躬行，鱼贯而入，旋即分成若干小队，直奔营中稍大的军帐。月黑风高，巡逻的士兵敷衍了事，却在不知不觉中断送了性命。王帐的亲兵，倒似尽职尽责，无奈也仅是圆睁着双目，心思早就云游天外去了。

没过半个时辰，分散的黑衣们重又聚，顺着原路悄然潜出，好似没有来过一般，只是其中一队，肩头多抗个两个壮汉，好像睡死了一般，软绵绵瘫在黑衣肩头。

长清站在三里之外，不时张望，毕竟这不是训练，手下这帮宝贝疙瘩万一失手，可谓得不偿失。所幸没过多久，便见大家安然归队，领头的长廷抹了一把脸上浮灰，径直汇报起来。

袭营已毕，己方行迹未露，全身而退。虏得敌酋艮格里和突厥特使，其余掌军校尉及其侍卫随从，皆被取了脑袋，弃在原地。此刻尚在梦中的落俎之兵，还茫然不知，自己已是瓮中之鳖，无群虫，只待战鼓一响，这些乌合之众，便即昏头转向，四处乱窜瞎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