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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拿完馒头，他老脸都烧了。匆匆忙忙吃饱，他冲着还在干活的一家子道，“老三，老三媳妇，孩子们，我走了。”

  6时秋起身送他出来，“爹，你赶车慢点。”

  6老头夹着胳膊，往外走，走到门口的时候，他看了眼6时秋，“我知道你在县城挣得多，但是得省着点花。日子还长着呢。顿顿吃细面，挣再多也吃穷喽。”

  6时秋叹了一口气，老人家节省了一辈子。他能说什么，点了下头，“是，爹。我知道了。”

  看着他缩着脖子上了驴车，缩成一团。6时秋突然觉得他爹真的老了。

  老人们常说，人一旦老了，个头就会往下缩。他爹好像比以前矮了许多。

  【宿主，你爹不是矮了，他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骨。】

  6时秋无法反驳。是啊，家里要供两个读书人，今年的税比往年多了两倍。老家的日子可不就难过么。

  “你怎么了？”木氏见他站在门旁呆，喊了一声。

  6时秋回神，走过来继续洗菜，“就是觉得我爹很辛苦。你没看到吗？他刚刚缩着脖子。这才八月啊，居然这么怕冷。你说到了冬天，他咋过？”

  木氏也觉得公爹好像有点苍老。

  6时秋手上动作不停，“待会儿你去买几斤棉花给他做件厚棉衣。他天天赶驴车，越往后，天越冷。人受不住。”

  顿了顿，又想到冬天风大，补充道，“不仅棉衣，还要给他做个毡帽。把整个脑袋和脖子都围起来的那种。”

  木氏觉得这主意不错，“行。”

  6时秋想到他娘，“你给咱娘也做一身。咱爹拿来那么多月饼，估计她这会儿心疼着呢。”

  木氏噗嗤一声笑了，以婆婆的性子还真有可能。

  她知道相公是啥意思。没分家钱，他怎么占便宜都行，旁人也不能说个不字。但是分了家，那就是亲戚，有来有往，占便宜就是坏自己的名声。

  不过木氏又道，“我估计咱娘更想你给她钱。”

  6时秋撇嘴，“我给他们钱，他们也舍不得用到自己身上。他们只会省下来，把自己折腾出一身病。还是算了吧。”

  他送给老两口的衣裳，谅大嫂二嫂也不敢扒下来穿在自家身上。

  木氏笑了，“其实娘说得不对。你还是很孝顺的。”

  6时秋有些不自在，他孝顺？他只是不想给闺女抹黑罢了。他可是未来官爷的爹。

  本来就是嘛，他每个月都满着木氏给老两口三四百文的孝敬银子，都够老两口买几身衣服了。可他们倒好。一次也没花到自己身上。

  整天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就进城，哥嫂就这么看着，也不知道帮忙置办一身，这种不孝子孙还要个屁啊。

  可他爹就是不，还整天拼死累活给他们挣钱，一点也不知道享福。

  他有时候都觉得他爹娘就是个榆木脑袋。

  婆娘的目光烧得6时秋呼辣辣地，他轻咳了一声，转移了话题，骂道，“这方县令忒不是个东西。那么多税，七七八八加起来得有小二十两。就这还不知足。又弄出个月饼。还强买强卖！狗官，丧良心的瘪犊子，我非得狠狠告他一状。”

  不等木氏反应过来，他眼急手快看到囡囡把胳膊往木桶伸，扯着她的袖子就道，“小祖宗唉，你就不用过来帮忙了。你去找你大姐吧。让她给你烤花生吃。”

  囡囡拍着小胖手，跟着一块重复，“花生。花生。”

  “对，花生，快去吧。”6时秋把她往灶房方向推。

  6时秋洗完菜，木氏就去买了十来斤棉花。给公爹婆婆做的衣裳，她不好叫人帮忙，就自己来了。

  第二天早上，吃饭的时候，囡囡觉得煎蛋没什么滋味，就想吃卤蛋，6时秋答应中午给她买。

  囡囡这才高兴了。

  吃完早饭，6时秋去海货店忙活，快到中午时去顾家饭馆交钱，顺便请二掌柜帮忙写封信到县城。

  二掌柜听到他要告方县令，手有些抖，压低声音道，“这要是被人知道了，你可讨不了好。”

  6时秋惊讶道，“怎么会被他知道？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，没有第五人知道。”

  二掌柜见他这么天真，给他提了醒儿，“咱们这些信件都是放到驿站。那驿站的驿丞就是方县令的人。听说每封信都会检查一遍，才会给你出。”

  6时秋没想到方县令这么奸滑。居然连这点都想到了。

  6时秋不想惹祸上身，更不能连累二掌柜，当即就道，“那就不写吧。”

  识的人总是招人待见的，二掌柜又安慰他，“你放心吧。皇是个明主，等他收拾好上面那些贪官，就会往下排查。你等着瞧吧。”

  6时秋胡乱点了下头。

  他心情极差，把早上许诺的事儿给忘了一干二净。

  回到家，饭菜做好了，囡囡看着自己的碗，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，一脸控诉地看着6时秋，“爹，我的卤蛋呢？”

  6时暖猛拍下额头，“对不住，爹给忘了，爹下午就给你买。好不好？你先吃其他菜。”

  囡囡心心念念了一上午，推开碗，踢着小腿，“我不要。你说话不算话，你是坏爹。”似乎想到什么，她滑下登子，掐着腰冲他瞪眼，“丧良心的瘪犊子。”

  她人小，婴儿肥的小脸上镶嵌一双像黑葡萄似的眼睛，配上她萌萌的小奶音，骂起人来可笑又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