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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 节 胭脂（第1页）

8o年代，人们最恨偷牛贼，打死也不稀奇。

我们村最喜欢偷牛贼。

不仅喜欢他的命，还喜欢他的钱和女人。

李胭脂就是贼的女人。

她来我们村的那一刻，就注定她活得生不如死。

而我们村，也掉进了地狱。

1

大半夜的，村长家大舅子张大胖的牛被偷了，闹得人心惶惶的。

男人们打着手电筒，一窝蜂地出动，寻着牛的脚印追了一夜，最终在一家牛圈里找到了牛。

那时，整个地区都穷得舔灰，牛是用来耕地的，偷牛相当于是让农民饿死，比杀人父母还可恨。

男人们围住房子，踹开了偷牛贼家的门，拖出偷牛贼就往死里打。

同行的春生，缺一根筋，被人挤在外头，没打着偷牛贼，觉得吃亏，趁大伙停手的瞬间，上去就给了偷牛贼一锄头，还嘿嘿地笑。

我那时才九岁，不敢动手，站在一旁，第一次看到人身上的肉能被打烂，骨头露在外面，呼吸的时候感觉都在打颤。

村长踹了几脚，现人死了，还朝尸体吐口水，叫人牵牛回村。

偷牛贼家的女人坐在门槛前号叫，这个村的好多人站在院外，呆呆地看着人被打死，没有一个人上前劝架。

我感觉周围阴冷，但凡有人说两句好话，人也不至于死。

也许他们知道偷牛有多招人恨，理亏在先，也忌惮我们人多，所以让我们大摇大摆地走了。

回家后我睡不着，迷糊了一会，中午的时候被警车的喇叭声吓醒了。

偷牛贼家的女人来了，指着所有召集在村口的男人，说他们是杀人犯。

「他家汉子偷牛，我们只是给他点教训，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。」

女人撕扯村长，说他撒谎，明明是他叫所有人往死打，说打死偷牛贼不犯法。

李警察把他们拉开，可怜这个女人，打死偷牛贼这类事时常生，可他不能把所有人都抓走，监狱早满了，万一老百姓暴动，让上面的知道，他吃不了兜着走。

再说，法不责众，自古就是这样，他只能和稀泥，叫女人算了，转过头跟村长说人都死了，多少意思意思。

「我们村穷得叮当响，钱没有，光棍遍地都是，要赔我们只能赔她个男人。」

村里的男人捂住嘴笑，春生这个蠢货，生怕没他的份，抢到女人面前，说他去，想尝尝和女人睡觉的滋味。

女人火了，仗着警察在场，没人能拿她怎么样，她抓挠春生的脸，还踹他。

李警官无语，他不想处理这出闹剧，悄悄地溜了。

男人们回家睡觉。女人在村口骂了一下午。

我娘说她男人偷牛她还不知廉耻，好意思在这叫，放了村里好几家的狗。

女人边跑边哭，边哭边骂，把我娘逗得捂住肚子笑。

第二天晚上，张大胖要请大伙儿吃饭，我娘和几个女人去集市买菜，回来告诉我们那个女人当晚上吊死了。

春生觉得那个女人死得有点可惜，大伙儿都知道他的心思，只是笑，然后把话题转向我娘。

「她死了就死了，只能怪她心眼小，看不下事，关我什么事，我又没打她老公，更没碰她一根手指头。」

晚上，男人们喝多了酒，耍酒疯，说打死偷牛贼就像弄死一条狗，当官的能把他们怎么样。

村长也醉醺醺地，拍了桌子：「我们是谁，我们是偷牛贼他爹。爹打儿子，天经地义。」

隔天清早，村长家的给牛喂草，现两头牛不见了，还留有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

【我才是你爹，爹拿儿子的牛，权当孝敬爹了。】

2

村长领着男人们走到两公里外的路上，牛脚印没了，只有两道车辙印。

他想一定是昨晚的话被偷牛贼听到了，给他下马威。

回去后，村长请大伙儿吃宴席，照样侮辱偷牛贼，可这些人不上当。

村长不信邪，在村里摆酒摆了三夜，骂了三夜，又从我二叔那儿借了牛，放在自己的牛圈里，终于等来了偷牛贼，当场将他逮住。

男人们把他脱得光溜溜的，绑在一根倒了的十字架上，用荨麻草往他身上擦，逼问出那两头牛都被他卖了。

村长让他赔，问他家在哪儿，荨麻草在他身上擦了个遍，他咬死不松口。

他看到村长火，以为村长拿他没招，没想到村长拿起砍刀，一刀把他的手掌砍掉了，血一直冒。

「你说不说。」

哐的一声，又是一刀，手腕没了。

「你说不说！」

……

我看他的那只手，就像切黄瓜那样，一片一片地被砍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