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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是外乡人,因着我,嫁给了窝囊的爸爸。
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,只记得每当我想去争辩的时候,妈妈总是拉住我,轻摇着头。
那时候的我不明白,儿子有什么好的,跟金宝一样,让人讨厌。
于是在妈妈第二次怀孕的时候,婆姨们笑着问我想要弟弟还是妹妹的时候。
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。
后来,妈妈真的给我生了一个妹妹,又香又软。
我叫昭昭,妹妹叫盼盼。
我逢人便炫耀,自己得了个好看又乖巧的妹妹。
「昭昭,你的嘴还真神哩,说妹妹,还真是妹妹。」
「你俩又召又盼的,啥时候召个男娃!」
「只是苦了你那个窝囊爹,要绝后喽!」
婆姨们笑得开心,胸口一颤一颤的。
后来,话传到了奶奶耳中。
她看我的眼神都变得阴毒起来:「谁让你说是妹妹的?我的大孙子都让你给说没了!」
她扬起巴掌要打我,我想跑,她就把我拽到后山的阴沟里。
我没留神,被她一脚踹了进去。
后山是村民们养猪的地方,猪粪混杂着泔水沾满我全身,坡又斜又陡,爬不上去,我只能拽住一根废弃的缰绳,防止自己沉下去。
直到闪着眼睛的星星缀满夜空,熏到晕厥的我才被我爸找到。
回去后,我大病一场,胆汁差点吐出来,到现在闻不得一点异味。
如今妈妈又怀孕了,老太婆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「桂芝,这次肚儿尖,准是个男孩!」
妈妈抿嘴笑了笑,转身又要进厨房忙活。
老太婆连忙拉着妈妈坐下,招呼大娘去干活,也不管大娘的嘴快撅上了天。
从我记事起,这是我们第一次上桌吃饭。
大伯还在的时候,家里人多,只有一张饭桌。
于是,我们一家人被顺理成章地挤进了柴房,又潮又暗,有时看不准,会吃上一嘴掉落的土灰。
大伯走后,我爹替代了他的位置,我和妈妈妹妹依旧挤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里。
桌子上全是我没见过的饭菜,我和妹妹只顾狼吞虎咽。
爸爸喝多了,看着妈妈的肚子,红光满面,有些激动:「我于二柱,也要有后了!」
妈妈和奶奶都笑他高兴傻了。
我也觉得他傻了,我和妹妹,难道就不姓于?不是他的后吗?
晚上睡觉的时候,爸爸坐在炕上,筹划着未来。
「加上家里那几亩地的收成,还差些。」
「改天我跟大刘出去找活,有了儿子,得给他准备新房哩!」
3
日子一到,妈妈就动了。
可凄厉的叫声响了一天,端出来的血水一盆又一盆,妈妈还是没能生出来。
爸爸急了,要把妈妈送去医院,被奶奶拦了下来,指着爸爸骂道:「龟儿子!你想你媳妇脱光了像块猪肉似的被人看!」
「就是就是。」大娘叉着腰在一旁附和,拿出过来人的姿态,唾沫星子喷了金宝一脸,「谁不是这么疼过来的,不疼怎么能生得出来大胖小子?!」
妈妈的喊声越来越弱,听起来快要不行了。
我被吓到了,光着脚跑到村口叫人,正巧碰上了回家探亲的小叔。
妈妈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,已经不省人事了,连下了好几道病危通知书。
万幸,总算是捡回一条命。
可刚出世的弟弟只几分钟就没了,小脸憋得青紫,身上还沾着土木渣子。
奶奶扑通坐在地上,指着医生破口大骂:「都是你们,我孙子本来没事的!你还我孙子!」
爸爸和小叔拉都拉不住。
奶奶一嗓子没上来,晕了过去,把刚赶到的小姑都吓跑了。
医院没了床位,妈妈的病床在医院走廊,又冷又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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